小俊抹了炕桌,要拿下炕,孙老闷儿伸手按住,小俊便规矩地在炕前地下站定,微低头,等待着。孙老闷儿把小喜禄往面前推推,摆弄他坐好。
三个闺女像得到一声听不见的号令,个个盘好腿,双手抚膝,挺直腰,坐得比之前更规矩端正。孙老闷儿干咳两声:“开讲!”小俊儿打个战,更低了头,轻声地:“我没良心,你们爸花了一头驴的钱娶了我;我嫌贫爱富,忘恩负义,跟了汉奸恶霸周成果……”她抬头看大女儿一眼,眼光正与大女儿那充满仇恨的眼光相触,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低低地垂下了头。孙老闷儿瞧着大闺女投向小俊的表情和眼色,再瞧瞧麻木的小俊,感到了一种解仇、解恨的满足、愉快、兴奋和享受……
坐在炕桌边的孙老闷儿得意地眯着眼,久久地凝视着炕前。炕前的小俊不见了,左右的儿女不见了,炕下的破凳扔在角落里,眼前炕桌上是酒肉,他捏起盅,一仰脖,灌下一盅,拿起酒瓶又斟满了一盅,喃喃地:“小俊,喜禄他娘……”
雨,淅淅沥沥地下。傍晚,天色昏暗。刘满满顶着麻袋,磕磕绊绊跑回家,一进门,呼哧带喘地:“死……死了……死了!”满满婆子:“什么死了?”满满:“他!……他死了!”满满婆子:“谁?说明白了!”满满:“喜禄他爸,老闷儿,老闷儿死了!”满满婆子倒吸一口冷气:“啊?下午还见他好好的。”春萍揭门帘走出西间房:“谁?”满满:“我去找他打更。见他趴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