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妈的快死了;你呢,王海,给王先生倒马桶吧!”
王海被老年的看守命令着,走进我的屋里来。他正是在壮年,他那凸出的胸脯,健美的筋肉,散在破碎的布衫的外面。我赞美着他,在他的胸脯拍了几下;他立刻握紧了两个拳头,耸着肩,使他自己的筋肉,更凸出些给我看,仿佛是在表示他的体力,不怕任何的暴力摧残。
然后,他提着我的马桶,轻飘地走去了,又轻飘地走来了,他把马桶放在原位的时候,悄悄地问我:“王先生,你有烟吗?”
“有的,有的!”
我从皮包里丢给他一包纸烟,他向门外瞥了一下,立刻把纸烟藏入他的衣袋里,然后说:“一整盒,太多了。”
“爱吃烟的人,不怕烟多。”
“王先生,我不吃烟。”
“那么,你为什么要烟呢?”
“我那号里,有一个病重的难友,也许快死了,他没有一天不在想烟吃——”
“多久了,还没倒完马桶吗?”
老年的看守来了,用木棒在我的门上敲了几下,注视着王海,他又命令地说:“快滚出去!”
我知道我只是给王海一包纸烟,我还没有给他火柴,所以我向老年看守说:“我还要他给我扫扫地呢!”
王海找来笤帚,在地上扫着,偷视着老年的看守。恰好在楼梯间发生了犯人与犯人的吵声,老年的看守去了,他才伸手接过我给他的几根火柴。不久,老年的看守又来了,站在我的门边监视着他,仿佛已经看破了他的秘密,随着他的动作转移着视线,不肯放松一刻;他也许猜着了老年看守的用意,不肯立刻离去我的房间,扫完地了,又故意为我整理着零乱的物件,把我的被褥、鞋子、书籍、纸张……都找了适当的位置,安放了它们。趁着老年看守离去的一刻,他匆忙地退出我的房间。可是,在他走进自己的房间以前,却被老年看守唤住了:“站下,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