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大洋之所以一直放在祖父手里,是因为祖父回到标云岗时,胡森的母亲和那些嫡系亲戚,不堪忍受汉奸们的敲诈勒索,已于头一年年底沿陆路逃往四川,不知何故,从此不见归来。
祖父在自己的土地上复活了。
他让桃叶住在胡森家人遗弃的屋子里。祖父固执地认为,自己家的小屋养不好女人。因为祖母在家里去世时才三十岁,父亲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是在不满十岁时死去的。黄州方圆百里一带,有个声名显赫的汉留会,祖父曾是会首漆大爷手下的红旗老五。所以,不管桃叶在胡家的宅院里长得如何出众,她从不需要为自身的安全担心。除了祖父的威望以外,也慑于父亲在一九四一年突飞猛进地长成一个健壮孔武的小伙子。这一年,在附近的大崎山中,有过一场内战。国民政府军一七二师几乎围歼了作为地方军的五大队。两支队伍表面上同属国民政府军,后者却只听共产党指挥。父亲从溃散的五大队士兵手中,买下三颗手榴弹。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用来打东洋鬼子,但不是东洋鬼子的人,都害怕他那鼓鼓囊囊的腰部。
在一九四一年春天、夏天和秋天那些最好的日子,父亲完全无心去抗日,只是当别人提到东洋鬼子时,他才义愤填膺起来。当然,这也不能太责备他,同是中国军队的一七二师和五大队,一会儿摩擦,一会儿开仗,让老百姓都不清楚谁对谁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