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睢?—公元前255年,战国时期魏国人。
●说秦昭王
范睢说:“臣听说英明的君主治理政事,有功劳的人不得不赏,有才能的人不得不封他做官,功劳大的人俸禄优厚,战功多的人爵位尊贵,有能力管理众人的人官阶大,所以无能的人不敢窃居职位,有才能的人也不可能隐藏起来。如果您认为臣的话是对的,希望您能实行,赐给我一个进言的机会,如果认为臣的话是不对的,那么留我也没有用。俗话说:‘平庸的君主赏赐自己喜欢的人,而责罚自己所讨厌的人。英明的君主就不这样,赏,一定是赐给有功劳的人;刑,一定是处罚有罪过的人。’现在我的胸膛当不起椹板、挫刀等刑具,而腰也承受不起大斧、小斧的砍,怎么敢以自己不了解的事在您的面前尝试卖弄呢?虽然您认为我是低贱的人,所以轻易地羞辱我,难道您就不重视保荐我的人,他是不能够随便保荐的……”
秦昭王说:“先生拿什么话来教导寡人呢?”
范睢说:“我不敢这样。我听说当初吕尚遇到周文王时,吕尚本是个老渔翁,在渭水北岸钓鱼,他们之间的交情很浅,吕尚一次游说,就被封为太师,同王一起乘车回宫。这是因为他们谈得深入恳切。所以周文王在吕尚的帮助下,建功立业,终于统治了天下,自己做了帝王。如果周文王当初没有同吕深谈,周文王、周武王也就没有相助的人,也就成不了帝王,那就说明周家缺少天子的德行。现在我是个寄居秦国的人,同大王的交情不深,而我要陈述的却都是匡正君臣关系的大事,同时又要介入人家骨肉之间的纷争中,陈述我浅陋的忠言,又不知大王的想法如何。大王多次发问,我不回答就是这个缘故。我不是因为害怕死而不敢说话。即使今天讲了,明天就被杀,我也不怕。如果大王真的实行了我的主张,即使我死了,也算不上我的灾难;用漆涂身而生癞疮,披头散发而成疯子,也算不上是我的耻辱,五帝那样的圣人也要死,三王那样的仁人也要死,五霸那样的贤人也要死,乌获那样的力士也要死,孟奔、夏育那样的勇士也要死。死,是任何人也不可避免的。处在这种必然的情势之中,如果死了,能对秦国少有补益,就是我最大的愿望,我还担心什么呢?伍子胥藏在牛皮袋子里,逃出昭关,他昼伏夜行,到陵水,没有吃的,跪着行,爬着走,在吴国街市上讨饭,最后终于辅佐吴国兴盛起来,使吴王阖庐称霸天下。如果我能像伍子胥那样献上有效的计谋,即使我被囚禁起来,终身不让我出来,只要我的主张实行了,我就没有忧虑了。箕子、接舆,用漆涂身而生癞疮,披头散发而成了疯子,他们这样做了,却对殷朝、楚国没有什么补益。假使我像箕子、接舆一样,而可以用来帮助贤明的国君,这就不是什么耻辱,而是我最大的光荣。我所担心的,只是在我死后,天下的人见我因尽忠而死,都闭口不言,停止不前,不肯到秦国来了。大王对上畏惧太后的威严,对下受奸臣媚态的迷惑,住在深宫之中,身不离女保、女傅的照顾,终身愚昧不明,不能洞察奸邪的人;遇到灾祸,重者可使国家灭亡,轻者会使自己孤立无援,这才是我最担心忧虑的哩。至于我个人遭受侮辱、困难,甚至逃亡、死难的危险,我是不害怕的。我死了,秦国却能得到治理,胜过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