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强烈的自豪感更增强了那神父说话的严肃性,这情况使得斯蒂芬的心急剧地跳动起来。
——接受这样一种召唤,斯蒂芬,那神父说,是全能的上帝所能加之于人的最大的荣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皇帝或一位帝王具有上帝的传教士的权力。在天上,没有哪一位天使或天使长,没有哪一位圣徒,甚至连圣母自己都没有上帝的传教士所拥有的那种权力:他掌握着力量的钥匙,他有能力让人犯罪和清除人的罪孽,他有驱除邪恶的能力,他有能力从上帝创造的人的心中驱逐能用魔力控制他们的邪恶的精灵。他还有能力,有那种权力让伟大的天上的上帝来到人间的祭坛上,以面包和酒的形式在人的眼前出现。这是多么了不得的权力啊,斯蒂芬!
他听到这一段骄傲的讲话,恰好和他自己常有的骄傲的思想相共鸣,斯蒂芬的面颊上马上感到热乎乎的。他曾多少次看到过自己已变成一个教士,安详而谦恭地行使着连天使和圣徒都感到无比敬畏的那种可怕的力量啊!他的心灵一直都非常喜欢偷偷用各种假想来满足他的这种欲望。他曾经看到他自己变成一位年轻而态度安详的教士迅速地走进一间忏悔间,走上圣坛的台阶,点燃香,双膝跪下执行着一个教士的职务要求他执行的一些活动,那些活动使他很高兴,原因是它们很像现实而同时又离现实很远。在他所度过的这种冥思遐想的朦胧生活中,他曾经极力模仿他所见过的许多神父所使用的声调和手势。他学着某一位神父在跪下时微微侧着身子,又学着另一位神父在摇动香炉的时候摇得那么轻巧,在他向听众祝福后又转向圣坛的时候,他也仿照另一位神父的神态把他的十字褡一甩让它敞开。而特别使他高兴的是,在那些他所想象的模糊的景象中,他始终只担任着二号人物的角色。他完全不愿意享有主祭人的荣誉,因为在他的想象中,要让所有那些寓意模糊的仪式都由他本人来结束,他可很不感兴趣,再说他不愿意看到自己在那套仪式中随便就被委派一个如此明确的最高的职位。他愿意承担较低的神圣的圣职,在大弥撒中穿着副主祭的祭服,站在离开圣坛较远的地方,不为大家所注意,肩上披着长方形的丝披肩,手里端着用披肩掩盖着的圣餐盘,或者等到祭祀过去以后,他作为副主祭穿着金色的主教的法衣站在主教下面的台阶上,交抱两手面向会众唱着,Ite missa est[6]。如果说他也曾想象着自己是一位主祭,那只是在他翻开儿时的弥撒书看着上面有关弥撒的图片的时候,在那里的那个教堂里除了接受牺牲的天使以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崇拜者,圣坛上也光光的什么都没有,作为他的副手的也是一个几乎和他完全相像的孩子气的助手。只有在这些模糊的祭神和参加圣餐的各种行动中,他的意志似乎才真正和现实相接触。他过去或者用沉默掩盖着自己的愤怒或骄傲,或者遭受急于想和人拥抱而又不得其便感到的痛苦,至少部分原因是缺少一种他一直强迫自己躲避参加的既定仪式。